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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大故事

鲁大故事

难忘胶东公学读书的日子
日期:2017-09-03 阅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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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6年夏天,我到胶东公学莱阳分校投考,幸被录取。后转学到烟台胶公总校学习。

胶公总校于1946年3月由莱阳迁到烟台,与东山中学和烟台师范合并,名称为“山东省立胶东公学总校”,校址在今烟台一中的所在地。当时的校门耸立在高高的台阶之上,给人以庄严、肃穆之感。校园有三个平面,下面的平面是运动场地、花坛,当中的平面是教室、办公室等,上面的平面西侧有一座纵立的楼房,它的一楼是学生食堂兼礼堂,二楼是女生宿舍。校舍皆为二层洋楼,小巧雅致,修剪整齐的鲜花翠柏装点着校园,给人以清新幽静之感。

胶公总校的学生一部分来自烟台市区,其中男生皆穿黑色学生制服,女生则穿长袍,冷天在长袍外面套一件毛衣;另一部分是来自革命老区,或从莱阳胶公迁来,皆穿短衣长裤。尽管穿戴不同,但同学之间都能够和睦相处。老区来的同学多在党的教育下长大,胸怀革命的理想和志向,而市区的同学在党组织的关怀和培养下,也涌现出不少品学兼优的先进分子。

我们的老师由原东山中学、烟台师范和从莱阳胶公过来的两部分师资组成。为了消除彼此间的隔阂,老胶公的老师也陆续换上了长衫,但他们身上仍带有“老八路”的作风和气派。我的班主任老师名叫李素田,教我们数学。他高高的个子,戴一副黑边眼镜,为人稳重,不苟言笑,但对学生很关心,常常帮助住宿生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难。教地理课的郭进先生也是一位“老胶公”人。他把枯燥难记的地理知识讲得生动有趣,简约明了,深受我们的欢迎。国文老师是原东山中学的,年龄较大,也戴一副眼镜,颇有儒者风范。据说他的基本功堪称典范,绰号“小辞典”。在这期间我还认识了我校的离休老干部于国伦先生,他教初三的语文,我无缘听他上课,但我曾在一张报纸上读到一篇署名于国伦的散文,标题记得是《蒲公英和蒺蔾》,因而对他很是敬佩。学校还根据当时学生的实际情况,给我们开了两门选修课,即英语和文学概论。烟台市区的同学多是要升高中的,因而他们不仅选修英语,有的还请英语老师课外为他们辅导。老区来的同学上胶公多数是为了随时应召投身革命,没有升高中的打算,因此大部分选修文学概论。教文学概论的修孟千先生是高中部的语文老师,后为记者、作家。他讲课时非常投入,兴致勃勃,言辞滔滔,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我们的音乐老师路曼(原名王琴声),是当时胶东乐坛上的一位广有影响的作曲家。他一只眼睛失明,戴着墨镜,穿朴素的短衣长裤,性格淳朴耿直。他教给我们的歌曲不少是他本人的作品,教唱时常激动地扣着歌曲的节奏走来走去。他非常敬业,对学生的要求很严格,重视基本功的训练,不到半年便教会了我们读简谱。他还创作了包括十四首歌的系列歌曲《胶东人民自卫大合唱》,组织了歌咏队,每天清晨带领学生在靠近马路的校园砖墙旁边练唱,并利用课余时间到影剧院等一些公共场所宣传演出。歌咏队员多是住校的高年级同学,我们初一学生只有羡慕的份儿。后来高年级的同学陆续参加了革命工作,我们才有幸替补。路曼老师写的歌词通俗上口,为群众所喜闻乐见。他谱的曲子旋律丰富多彩,有婉约动听的民间小曲,也有慷慨奔放的进行曲调。即便在一首歌中,旋律也往往变化多端,如其中一首歌:

哎,乡亲们哪/前方的战士要军粮/咱们要赶快地缴啊/咱们要赶快地纳啊/有了粮食就能打胜仗/吃得饱来有劲儿保家乡/王老大,李老三/挑起粮食送上前线/哎/挑起担子走得快/赶着小驴跑得欢/咳哟咳,咳哟咳/不怕辛苦加劲儿干哪/咳哟咳,咳哟咳/不怕流血和流汗哪/哎/只要大家一条心哪/得到胜利不费难。

这首歌的曲调同唱词相适应,有激越奔放的热情呼唤,有婉转舒缓的抒情说理,而贯穿全篇的则是轻松欢快、挑担行进的旋律。像这样的一些歌曲在校内广为流传,在社会上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。1946年底路曼老师调离烟台。接替他的孔健飞老师,也是一位颇具才华和影响力的作曲家。

学校还组织了多种有益于学生身心健康的课余活动。记得1947年春季,校方组织全校师生到当时的西南郊观赏梨花,地点大约在前市府大院到南山公园一带。只见晴朗的天空下,梨花的海洋洁白如雪,与学子们稚嫩、纯净的笑脸交相辉映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醉的清香。中午休息时,班主任李素田老师发给每人一个烧饼,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。学校还组织学生到剧院观看燎原剧团的演出。燎原剧团是烟台解放后成立的,女主演兰瑛也曾经是胶公的学生,是我们当时最崇拜的话剧明星。全校学生观看了由她主演的《山城故事》后,副校长王方明还为我们做了一场专题报告。王校长四川口音,讲话风趣幽默,对剧情的剖析深入浅出,使我们深受启迪。

胶公总校因设在新开辟的城市,很注重结合城市学校的特点开展工作,但并没因此而放松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。除政治课之外,学校还经常结合当时的局势,组织学生参加校内外的实际斗争,以提高学生的政治觉悟。1946年秋冬,国民党反动派大举进攻我解放区,战局一度十分紧张。这时,在教室一楼的楼道上,突然冒出了一期内容反动的墙报,其中一篇文章中有这样的句子:“反动派呀,你们说x国帮助xxx打内战,其实xx不是也在帮助你们吗”,明眼人一看便知,“x国”指美国,“xxx”指蒋介石,“xx”指苏联。还有一幅漫画,画的是一群耗子搬家,题词是:“黑夜月无光,耗子搬家忙”,暗喻我们的某些机关暂时撤离烟台。墙报出笼后,学校马上把全校学生集中在礼堂内,对墙报的反动内容进行批评,并组织学生进行辩论,以此对学生进行革命形势、革命前途和理想的教育,使绝大多数学生辨明了是非。但这次活动所批判的仅限于墙报中的错误立场和思想,并没有指名道姓,更没有把肇事者拉出来批斗。

因局势吃紧,学校于1946年11月奉命迁到福山县集贤村。师生自带行李,深夜拉练从西口子撤出。当时的西口子很陡,上坡时大家累得气喘吁吁,但情绪异常饱满。学校设在集贤村西边的一个平谷上面,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城堡,校舍很宽敞。晚上大家分散住在老乡家里,房东大娘对我们很热情,常拿出珍藏的苹果招待我们。当时的伙食仍然全部是粗粮,学生们分散在街头、场院用餐。记得一次改善生活,吃面叶,这在当时已是佳肴美味,陆续提来的几大桶都被一扫而光。生活虽然艰苦,但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什么,因而我从没听到有人叫苦。和我们一同学习的还有烟台一中(现烟台二中)、二中(校址后为烟台大学水产学院)撤离下来的学生,与我们共同组成烟台联合中学。在集贤村呆了三个月,战局缓和后便返回烟台。

1947年4月,发生了“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”驻烟办事处美籍人员殴打二中学生的事件,全市的学生举行了声势浩大的集会,声讨美方这一光天化日之下的暴行。胶公学生出发前在校园中集合,学生会主席季明涛发表了激昂慷慨的演讲,同学们群情激愤地奔赴二中。全市学生在二中校园内席地而坐,不久,“联总”负责人来到现场,向被殴打的同学和全体学生公开道歉。这在刚从半殖民地解放出来走向新生的烟台,是破天荒的新鲜事,从学生到市民,无不扬眉吐气。这年5月,又发生了“联总”驻烟美籍人员纵车轧死黄包车工人杨禄奎的事件,胶公学生同烟台市民一起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,抗议帝国主义者的血腥罪行,迫使肇事者低眉敛气、披麻戴孝为黄包车工人送葬。上述活动大大激发了学生的爱国主义激情,增强了学子们国家主人翁的尊严感。

当时学校也很重视党团组织的建设。1947年上学期,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(共青团的前身)在烟台胶公试点,建立了团支部,我有幸成为第一批团员之一。当时的团组织也同党组织一样,是秘密的。听说党员们开会,不能公开招呼人,只是互相暗示一下,因此我们在开团小组会时,也常常暗暗拍一下同组成员的肩膀,然后拿起洗脸盆,到宿舍南面的一个山涧小溪中,一面洗衣服,一面开会,当时颇觉神秘和自豪。

1947年8月,我度完暑假返回学校。刚刚报上到,便得到校方的通知:因国民党反动派对胶东重点进攻,形势异常严峻,学生暂时疏散回家,等候学校的通知。但不久烟台便被国民党反动派占领。我在烟台胶公的学习生活仅仅一年,便被无情地打断了。

同年秋,国民党重点进攻的部队已打到海阳县风城一带。风城距我家乡留格庄区后望海村仅30里左右,炮声隐约可闻。因而我便投奔了胶公当时的所在地乳山县草铺村。这一带乡村中集结着从烟台撤下来的大批干部,组成干部大队。另有从胶东公学总校、烟台一中、二中转移下来的部分师生,组成学生大队,其成员皆是烟台市区学生中的党团员骨干,因为他们太“红”,留在沦陷区是很危险的。由于形势严峻,联中一般不收农村的学生。我因为家乡危在旦夕,便被破格收留了。

学生大队又称“烟台联中”,大队长是南方人,高个子,面孔瘦长白净,姓名我却记不得了。学生分散住在老乡家里,没有校舍和桌椅板凳,亦不上中学课程。学习内容主要是时事和政治,方法是听报告、学文件、小组讨论,因而老乡的炕头便成了我们主要的学习场所。后来,国民党重点进攻被击退,随着形势的发展,联中同学便被陆续派遣到工作岗位,有的参军,有的被派到革命圣地延安。从此,“烟台联中”也就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。

在胶东公学学习的一年多,是我一生中一段难忘的幸福时光,也是我投身革命的起点。直到我参加革命工作多年之后,还几番梦回母校,重见那沐浴着海风的美丽校园、高耸的校门、宽敞的教室、淙淙的山涧小溪,重温学友的浓浓情谊和师长的谆谆教导。(作者:我校离休教师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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